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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 文/天马 我的名字叫树。男性，年岁不小了，具体年纪说不清楚。体貌特征，如你所见：身高几丈有余，腰阔背圆。兴许是上了年纪，皮肤已经粗糙皲裂。你若喜欢说这是沧桑，俺不反对！ 一个大雨滔天的夜晚，俺病倒了..... 一种罕见的病，据说不可医治。那时候，俺老绝望了。遥望大山那头，心绞着劲疼。 一直梦想着出去走走，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到山那头看看，看看她。貌似不算太远的路程，可我一次都没成功的到达过。 打那以后，俺说话少了，精神也萎靡了。身后那棵年纪更老的树——我的母亲，跟着伤心落泪。这让我更加揪心，不孝子要在母亲面前老去......实在过分！可是，这就是命。任凭树木比人类还要高寿，可世事无常不是么？谁让俺命运多舛呢？虽然不是英雄。 那天，依然是大雨滔天的。俺，终于闭上了那双你们从未看见过的眼睛...... 我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：来世，一定找到你.......等我！兴许是这让人疼的执着感动了上苍，她来了。来到我面前...... 她也是一棵树。我正奇怪，也是树的她如何做到来到我这里？她轻轻抬起头，满面泪水。柔和道：“亲爱，怎么不等我？你看我不是来了么？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么？虽然路途不远，可我尽了全力才走到这......眼看就要握住你的手，可你.......可你却.......已经阴阳两世。这不公平，不公平......”她旁若无人地嚎啕。 我看不见，却还能听见。据说树死后，除了能保存枯槁的肢体，还有一丝灵性存在。此刻，我已经验证了这一点！ 我多想抱住她，给她全部的温暖。我多想说话，把积攒了一辈子的话，讲给她听........我想哭，想嘶吼.....却都不能够！ 任凭她摇动着我那枯萎的枝干，任凭她轻抚我僵硬的脸。此刻，我能给予她的除了安静还是安静。尽管，非我所愿！ 雨，一直下。眼前这棵有着柔美身姿的树，憔悴万分。她用尽力气，把根茎盘扎入我身边的土壤。雨水顺着她的身体哗哗地淌连同她的泪水，瀑布一样...... 她发誓扎根在此，任雪雨风霜，也不再离开。我心疼，我不忍，可更多的是不舍。看着她一点点缓起来的脸色，我舒了一口气：还好，她有活下去的希望...... 我以惊人的速度枯萎着，蜷缩着肢体。树皮被狂风刮去大部分，血肉模糊。光秃的枝桠，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，就像是时刻准备着拥抱世界......它已是爱人残缺的怀，那从未拥抱过的怀，正醒目的死去！我舍弃了上天赐予的保存肢体一百年的机会，把积蓄在根部最后的养料，顺着土壤输送给最爱的女人...... 她含泪以对，昂起高贵的头，勇敢地生长！ 我笑了，她能感觉到！因为她也正看着我笑，虽然我看不到，但我也能感觉得到。这就是灵犀！这就是爱！ 彻底死亡之前那段时间，和她面对面的那段时间，是我此生最美最美的时刻！ 俺幸福着，不屑也无惧彻底消失荡然无存。只要看着她，看着她幸福健康地生长，足矣！ 她温柔地自言自语：亲爱，爱我这么久，还不知道我叫啥名字吧？人们都叫我梧桐。呵呵，好听的名字吧！ 我在心里点头回应着：恩，真好听。你还可好看，可美！真想赞美你，对你说出来，可我不能够...... 她温柔地看着我：你不说我也知道，你是想说好听对吧？还想说我很美对吧？呵呵...... 天！感觉她就是另外一个我！我用心痴迷地去感觉她，一刻不曾疏忽.....唯恐下一刻就轰然倒塌，再也起不来，再也不能去感觉，再也不能听到她柔美的声音........ 眼看快到冬季了，这个季节北方的气候会很暴戾。她用了整个夏天，繁盛了硕大的树冠，正好可以遮掩身边正在萎缩的、枯败的、身躯已不再伟岸的我。 慢慢地，我的感觉眼看消失殆尽。身体半倾，枝桠多处折损，一地残肢，满目疮痍.......她默默地守在我的身边，眼里没有一滴眼泪。她深情地舒展繁茂的枝干，再慢慢垂下柔软的枝条，挡住肆虐的寒风和无情的冰雪。我尽量节省剩下维持不多久的感觉，限定每天用一秒钟时间去奢侈地感觉她的存在、她均匀的呼吸、她淡淡的体香，哪怕是她的一声叹息...... 这样做并不是惧怕自己彻底死去，而是想以此拖延死期，只要能多给她一天哪怕是一秒钟的希望。因为我知道，我是她的全部，在她遇到新的希望之前，我一定要坚持......坚持到，照顾她的人出现。 一个极寒的夜，我似乎灵魂出窍，进入了梦境。飘忽中，一个洪亮的声音对我说：我是主管草木的天神，念你平生无邪无恶、善良纯真，对爱又如此执着，本神决定在你彻底消失之前，满足你一个愿望。不管是啥，除了死这个已经成为定数的，都可以。 我不假思索地道：尊敬的神，我只想我的爱人能遇到照顾她一生的人。 神没有马上回答，只听到他踱来踱去的脚步声。接着，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：这个有点难，但也不是不能办到。但....... 他疼惜地看着我说：只要你能满足以下条件，就可以。树木在彻底死后，还剩能下21克的能量，这个能量是用来转世的，只要保存一百年，你还可以重新成为一棵树。如果实现你那个愿望，这......这21克就得被天庭收回。如此才可以帮你找到那个能照顾你女友的人。请慎重考虑...... 我的心好似被啥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。这意味着，我再也没有来世。一阵冷风袭来，我哆嗦了一下。回头看着熟睡的她，无限深情道：只要她能幸福，我无怨无悔！ 春天到了，万物复苏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，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帅气男人来到我们面前。他注视着这一残一弱，心生怜惜。他轻轻的扶起她垂在地上的枝条，仔细端详她柔美的脸。自言自语：没想到，找了这么多年，你竟在这里！ 他来得恰到好处，在我仅剩最后一丝感觉的时候！我欣喜若狂，也许是过于激动，身体不停地颤抖。碎枝哗哗散落着，树皮也开始大面积脱落。突然，一阵眩晕，最后一丝感觉就要消失。情急之下，我奋力嘶喊。奇迹出现了，我竟能发出声音：亲爱，答应我，你一定要幸福...... 话音未落，轰地一声，残败的我粉身碎骨，那碎成粉末的肢体，化作一缕青烟....... 一路向西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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